第十章 慷慨的交際花：安巴拔利

在許多宗教的早期階段中，常出現(xiàn)的一個角色是著名的交際花或小妾，她們的改變與內(nèi)在轉(zhuǎn)化，顯示出真與善的力量遠(yuǎn)勝過人的劣質(zhì)性。例如在《新約圣經(jīng)》中，我們看到抹大拉的瑪利亞（Mary Magdalene）①，與埃及荒野中的埃及人瑪利（Mary the Egyptian），以及早期蘇菲主義（Sufism）②的拉比亞（Rabia）③。在佛陀的時代，我們則有安巴拔利（Ampapali，古譯：菴婆波利）與西利瑪（Sirima，古譯：師利摩）④。

觀察她們的一生是個有用的練習(xí)，至少能使我們沒有歧視與成見，并提醒我們智慧與圣潔的潛能只是被遮蔽而已，永遠(yuǎn)不會因為外在生活形態(tài)的不幸與低賤而消失。

被迫成為交際花

安巴拔利（Ampapali）的一生從一開始就很不尋常。[1]有一天在韋沙離（Vesali，古譯：毗舍離、吠舍厘），離車族統(tǒng)治者的園丁在一棵芒果樹下發(fā)現(xiàn)一個女嬰，便為她取名為「安巴拔利」，「安巴」（amba）是芒果，「拔利」（pali）是線或橋的意思。

她長大后非常美艷動人，幾個離車族王子都想娶她，每個人都想將她據(jù)為己有，結(jié)果引起許多紛爭。由于誰也不肯退讓，因此他們在冗長的討論之后，最后決定安巴拔利不應(yīng)該屬于任何一個人，而應(yīng)由大家共同擁有。

因此，她被迫成為交際花在宮廷里供人取樂的女子，地位和普通妓女很不相同。透過她善良的個性，她對離車族王子們產(chǎn)生安定與提升的作用，她也投入許多金錢在慈善活動上，因此在離車族的貴族之間，儼然成為一位無冕皇后。

安巴拔利（Ampapali）的名聲，很快便傳到馬嘎塔國賓比薩拉王的耳中，他覺得自己也應(yīng)該有這樣一個活招牌來為首都增光。因此，他找了一個年輕女子沙拉瓦提（Salavati，古譯：娑羅跋提），她后來成為御醫(yī)基瓦咖（Jivaka）的母親。然而，賓比薩拉王首先親自去見安巴拔利。一如其他所有的人，他被她的美麗征服，盡情享受她所提供的歡樂，結(jié)果她懷了他的孩子。

供養(yǎng)佛陀與僧團(tuán)

在佛陀最后的游行過程中，曾在韋沙離停留，并待在安巴拔利的芒果園中。安巴拔利前來向他頂禮，佛陀則給她一個很長的佛法開示，開示結(jié)束后，她邀請佛陀與比庫僧隔天到她家用餐。

她乘坐最好的馬車趕緊離開，離車族王子們則乘坐他們最好的馬車與她并駕齊驅(qū)，并問她為何走得如此匆忙。她回答佛陀與僧眾次日會到她家應(yīng)供，她必須確定一切都已準(zhǔn)備妥當(dāng)。貴族們提供十萬個金幣，請求她將這個寶貴的機會讓給他們，但她回答，即使給她全韋沙離與它的金銀財寶，也不會交換這一餐。

因此，離車族人便去找佛陀，邀請他隔日接受他們的供養(yǎng)。然而世尊拒絕了，因為他已答應(yīng)接受安巴拔利的邀請。離車族人于是捶首頓足，并大叫：「我們輸給那個芒果女孩了！我們被那個芒果女孩打敗了！」翌日，佛陀在安巴拔利家用完餐后，安巴拔利走向他，宣布將她那片美好的芒果園獻(xiàn)給僧團(tuán)，佛陀先前就曾在那個地方做過幾次開示。

以自己的身體作為禪修主題

安巴拔利（Ampapali）和賓比薩拉王所生的兒子后來出家成為比庫，名為維馬喇.袞丹雅（Vimala-Kondanna，古譯：毘摩羅.憍陳如），證得阿拉漢果。后來，安巴拔利在聽完兒子的一次開示后，加入比庫尼僧團(tuán)。她以自己的身體作為禪修主題，思惟它的無常與受制于苦，并由此達(dá)到阿拉漢果。在《長老尼偈》她晚年所說的偈中，她比較從前的美麗和現(xiàn)在的憔悴，令人感動：

昔吾發(fā)黑且油亮，

每根發(fā)尾皆蜷曲。

如今由于已年老，

變得猶如粗麻草。

與實語者言無異。

昔頭覆芬芳花鬘，

如寶匣之微妙香。

如今由于已年老，

氣味猶如狗毛臭。

與實語者言無異。

往昔吾眉甚美麗，

如畫師手繪新月。

如今由于已年老，

下垂呈現(xiàn)皺紋痕。

與實語者言無異。

明亮美麗如珠寶，

吾眼湛藍(lán)且形長。

如今年老視茫茫，

美麗已蕩然無存。

與實語者言無異。

往昔吾牙甚美觀，

色如車前草嫩芽。

如今由于已年老，

彼等殘破且灰黃。

與實語者言無異。

昔吾雙乳甚美麗，

渾圓飽滿與高挺。

如今松垮與下垂，

宛如一對空水袋。

與實語者言無異。

昔吾身軀甚美麗，

光滑亮麗如金箔。

今已布滿粗細(xì)紋。

與實語者言無異。

昔吾雙腿甚美觀，

細(xì)致充實如原棉。

如今由于已年老，

干裂且布滿皺紋。

與實語者言無異。

此身如是現(xiàn)衰頹，

多種苦痛之住所。

無異一座老破屋，

灰泥已紛紛掉落。

與實語者言無異。（Thig. 252-270；選錄）

不斷如此思惟，使安巴拔利逐漸洞見存有的本質(zhì)。她獲得宿命智，看見輪回旅程中的蜿蜒曲折：時而為妓女，時而為比庫尼。她也看見縱使自己有時墮落沉淪，仍會做出非凡的布施，為她的來生帶來福報。

成為「佛陀的真實女兒」

一直以來她都很美麗，但她的外在美貌總是難逃衰、壞、老、死的命運。如今在她的最后一世，透過徹底滅除煩惱，她已達(dá)到究竟解脫的不朽之美。在以下的偈中，安巴拔利證明她已成為「佛陀的真實女兒」：

無數(shù)眾生見證下，

吾在正法中出家。

吾已達(dá)到不動法⑤，

成為佛陀真女兒。

吾是精通神變者，

具有凈色之耳根。

大圣！吾是精通于：

他心智之神通者。

吾知往昔之宿命，

并已獲得天眼凈，

吾之諸漏皆已斷，

如今已不受后有。（Ap. ii, 4:9, vv. 213-215）

原注

[1]出處：Vin. 1:231-233; DN 16; Thig. 252-272與注釋：Ap. ii, 4:9。

譯注

①抹大拉的瑪利亞是個擺脫了被侮辱、損害的妓女，由于她的懺悔，得到耶穌的赦免，成為他最堅定的使徒之一。她侍奉耶穌，聽他傳道，更重要的是她自睹基督上十字架，而且成為耶穌復(fù)活的見證人。耶穌受難復(fù)活之后，顯靈說：「無論在何處傳道，都要宣揚抹大拉瑪利亞的事跡?！?/p>

②蘇菲主義即伊斯蘭教的神秘主義，是伊斯蘭教中，除了遜尼派、什葉派之外，一支以和平、寧靜的冥想修行著稱的苦行教派，當(dāng)苦修者悟道后，就成為「蘇菲」眾人的指導(dǎo)老師。蘇菲教派要求人要多紀(jì)念和崇拜真主，以便盡可能地接近真主。其特色是將詞句優(yōu)美的經(jīng)文編作歌曲，以音樂進(jìn)行群體修行。

③拉比亞（Rabia, ?-801）：一位女「蘇菲」，是伊斯蘭教最早的神秘主義圣徒之一。她主張人不應(yīng)因恐懼或有所求而愛主，而應(yīng)因主之美而愛主。后來的蘇菲派詩人喜用情侶關(guān)系寓意人與主的關(guān)系，淵源于此。

④詳見本書第一部.第十一章西利瑪與烏答拉。

⑤此處應(yīng)是指六種阿拉漢之一與九無學(xué)之一的「不動法阿拉漢」，即得阿拉漢果中最利根的種性，得盡智、無生智而不退動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