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這樣

圣凱法師

去年十月份,到湖北開一個禪宗會議。會議后,便訪武漢名剎--歸元寺。在歸元寺的客堂里,看到有一幅昌明老和尚所寫的中堂,只有三個字--就這樣,掛在大廳里,透出無比的蒼碩、渾厚的筆力。當時,只是覺得好玩,總是不斷地念嘮著,就這樣,就這樣,啊,太簡單了,似乎又蘊含著無窮的意思。但是,究竟是什么意思,卻有一種欲言即止的感覺。

有一天,看一本日本禪宗方面的書,講到日本的白隱禪師的故事,想起就這樣三個字,頗受啟發(fā)。白隱禪師所居住的禪寺附近有一戶人家的女孩,因為跟村里的一位男人談戀愛,結果不慎,這位女孩懷孕了,而那位男人卻嚇得遠逃到外地去了。女孩的父母大為憤怒,一定要女孩說出那位肇事者,女孩無奈就用手指了指寺院,然后說:這個孩子是白隱的。女孩的父母跑到禪寺找到白隱,又哭又鬧,白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后,沒有做任何的辯解,只是淡然地對女孩和她的父母說:就這樣嗎?孩子生下后,女孩的母親又當著寺院所有僧人的面送給白隱,要他撫養(yǎng)。白隱接過嬰兒,開始了漫長地照顧撫養(yǎng)的生活。他每天抱著嬰兒到村里乞食,總是受到村民的戲弄、辱罵,但是他總是默不作聲地承受這些污辱。幾年過后,孩子也長大了,孩子的真正父親也從外地回來了,向女孩詢問以前的親骨肉,那位女孩便告訴他,因為無力承受這種壓力,便說是白隱禪師的。兩人受不住良心的折磨,兩人跑到禪師那里,向禪師懺悔、贖罪,白隱仍然平靜地說:就這樣嗎?

就這樣嗎,輕輕的幾個字,包含著多少的威力和內涵!什么樣的魔墻不坍塌,什么樣的利刃不鈍折,什么樣的操行敢與之齊肩?

但是,如果變成就這樣三個字,天地似乎又一變,境界又迥然不同了。那是一種簡單的回答,而又顯得無比的干脆、利落,一種桶底脫落后的純樸,一種天性真心深處的自然,一種直下承當?shù)挠職馀c意志。

面對詆毀和陷阱,有的人畏懼,有的人抗爭,有的人處之泰然,更有的人不聞不問,依然故我,一副閑云野鶴之態(tài):風來拂面,不著痕跡;雨來刷身,不覺清涼。合目獨立,內心一片湛藍,一天的湛藍。

世事滄桑,總有許多不幸降臨到我們頭上,有些甚至是莫須有的。所以,很多人學會了明哲保身,小心從事。但是,總有些人不會這樣,不做水底的魚兒,巧妙地躲避大魚的襲擊,一方面又要偷閑自由自在地游弋;而做海底的礁石,固守住心中熾熱和堅硬,讓時間去考驗,讓沙浪來淘洗,等到所有的水退去,露出的才是自己真正的本色。

就這樣嗎?顯得無比的輕柔,無比的平靜;就這樣,又是如此的簡單、干脆,這都是大智,前者是一種慈悲心,而后者則是一種大愿力、大勇氣。二者都是大智,都是佛智,無有能及。

2001/7/1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