經(jīng)文：恚怒師傅。

【原文】

報酧難盡是師恩，天地君親道并尊。

賊禿無端生恚怒，櫥中枵腹作饑魂。

注：前云慢其先生，兼諸尊宿言，此云恚怒師傅，專指請業(yè)者言，而恚怒之罪更甚于慢。恚藏于心，怒發(fā)于外。古人事師之道，無犯無隱，凡有所教，當(dāng)虛心受之。即師或有過求，當(dāng)念成我之恩，不可悖逆。若加以恚怒，則鬼神不宥矣。

案：常州凈因寺，有僧大省，性頑劣，師智圓屢訓(xùn)誨之，因懷恨在心，侮弄其師，無所不至。智圓好潔，床席間時加拂拭。大省乘其熟睡，以糞汁涂其鼻。智圓醒，聞有臭氣，四處展抹，良久方知臭在鼻端。又寺廁邊有枯樹一枝，智圓常以手扶樹大解。大省從根鋸斷，覆以沙土。智圓不知，仍用手扶，墮入廁中，幾傷性命。后知是大省所為，欲痛責(zé)之。大省向佛發(fā)誓曰：“此事若我為之，死后落餓鬼道，永入阿鼻?！庇钟谝归g裝惡像，以嚇其師。智圓無奈，另遷別寺，大省乃得舒暢。暗賣院田，圖作還俗計(jì)。其徒恒心尤狡獪，知大省素慕周姓之妻，乃與周計(jì)曰：“吾師現(xiàn)有賣田銀二百兩，若設(shè)美人局誘之，可探囊得也?！敝軕?yīng)允。故令其妻見大省，以眉目送情，且挑之曰：“屢欲邀師到寒舍便齋，奈拙夫時刻相守，若得伊出門，則愿可遂矣。”大省不知是計(jì)，遂落套中。見周曰：“君何不出外生理，株守奚為?”周答以“無本”。大省借銀十兩，周即束裝登程。妻設(shè)茶果邀大省見面，即欲無禮，妻以計(jì)脫。忽聞叩門甚急，是夫聲音，妻故作慌忙，藏大省于櫥，加以鎖。夫入曰：“適間之銀被債主索去，無奈只得歸家?！敝链稳瘴绾?，大省腹餒欲死。聽其徒來周家問曰：“爾見吾師否?昨日早間出門，至今猶不見回，未知何適矣?”周命妻至廚房煮茶，自出外買果。大省于櫥縫中張見恒心，呼至前囑令設(shè)法速救。須臾周回，恒心欲買其櫥。周曰：“櫥內(nèi)有怪，須銀二百兩方賣。若無此價，則放火連怪燒死?！焙阈娜鐢?shù)交銀，暗中平分，將櫥抬去。大省饑已兩日，又受無限驚嚇，出櫥即昏暈，點(diǎn)水不下，是夜殞命，應(yīng)餓鬼之誓。恒心得銀嫖妓，被官查拿，斃諸杖下。

附：錢塘都姓者，資性頗敏，受業(yè)張某之門。每逢課藝，師直筆刪改。都私計(jì)曰：“偏我文不佳耶，腐儒依我等為生，我若歸，彼又闕修脯數(shù)金矣。”卷書徑去。次日，翻卷不識一字，后竟死于非命。蓋天地君親師，五者并重，無犯無隱，慢且猶不可，況恚怒乎?

新安汪會道，性多穎悟，過目成誦，八歲能文，然事師傲慢。一日，獨(dú)坐書齋，目中忽躍出一鬼指汪曰：“汝本大魁天下，因汝藐視師長，上帝削去祿籍。吾亦從此去矣?！贝稳?，翻閱故書，茫然不能成誦。(《覺世篇注證》)

【譯文】

注：前面講“慢其先生”，是總體來講各老師尊長。這條說“恚怒師傅”，是專指受業(yè)學(xué)生而言?！绊Ｅ敝?，更甚于“傲慢”。恚藏于心，怒發(fā)于外。古人事師的方法，不要冒犯，不要隱瞞，凡是老師有所指教，都應(yīng)當(dāng)虛心接受。即使老師有過分的要求，也應(yīng)當(dāng)念他有培養(yǎng)我的恩情，不違抗他。假如對其恚怒，則鬼神不能寬恕。

案：常州凈因寺有個僧人叫大省，品性比較頑劣，師傅智圓多次教訓(xùn)他，因而懷恨在心。常欺侮、戲耍他師傅，無所不至。智圓喜歡干凈，床鋪打掃的很勤。大省乘他熟睡的時侯，把糞汁涂在他鼻上。智圓醒來后，聞見一股臭氣，四處展摸，良久才知臭在鼻上。寺院廁所旁有個枯樹，智圓常用手扶著它解手。大省就把樹從根鋸斷，又埋上沙土。智圓不知道，解手時用手一扶，就掉到茅坑中，差一點(diǎn)傷了性命。后來知道是大省干的，本想痛責(zé)之，大省卻面對佛前發(fā)誓，說：“此事若是我干的，我死后墮入餓鬼道，永入阿鼻地獄?！庇衷谝归g裝扮一副嚇人相，嚇唬他師傅。智圓對他無可奈何，就遷到別的寺院去了。大省才得以自由自在。就暗自出賣院田，圖謀還俗后用度。他的徒弟恒心更為狡猾，他知道大省平素傾慕周某的妻子，就去和周某合計(jì)說：“我?guī)煾惮F(xiàn)在有賣地的銀子二百兩，若用個美人計(jì)，定能把錢騙到手。”周某答應(yīng)了。故意讓他妻子去見大省，眉目傳情，并且挑逗說：“我多次想邀師傅到我的寒舍便齋去，無奈我家老漢時刻相守，假如能讓他出門，我們就可遂愿了?！贝笫〔恢怯?jì)，就落入圈套。去見周某說：“你為什么不出去謀生計(jì)，卻在家守株待兔干什么?”周某回答說沒有本錢。大省就借給他十兩銀子。周某假裝收拾行禮登程。他老婆就擺了茶點(diǎn)，邀請大省來會面。大省一來就想和周妻做茍且之事，周妻用計(jì)暫拖，忽然聽見叩門聲很急，聽出是她丈夫的聲音。周妻故意假裝慌亂，把大省藏到柜櫥中，上了鎖。她丈夫進(jìn)來說：“剛才出去被債主把銀子要去，無奈，只好回家來了。”到次日午后，大省餓得要死，聽見他徒弟來周家詢問：“見我?guī)煾禌]有?他從昨天早上出了門，至今不見回來，不知那兒去了。”周某讓妻子廚房煮茶，自己到外面去買點(diǎn)心。大省從櫥縫中看到恒心，叫到跟前，讓他設(shè)法相救。不一會兒，周某回來，恒心就說要買他的櫥柜，周某說：“櫥內(nèi)有怪物，須拿來二百兩銀子才賣。要是沒有這個價錢，就放把火連怪物燒死?！焙阈娜鐢?shù)把銀子拿來，暗中兩人平分了，就讓人把櫥柜抬走。大省已經(jīng)餓了兩天，又受了許多驚嚇，出了柜子就昏倒，點(diǎn)水不進(jìn)，當(dāng)夜就死了。應(yīng)驗(yàn)了餓鬼之誓言。恒心得了銀子，去嫖妓，被官府捉住，亂棍打死。

附：錢塘有個姓都的人，資性聰敏，在張某門下受業(yè)。每逢考試，老師都在他卷上直筆刪改，都某就暗自心想：“偏是我的文章不好嗎?腐儒依靠我們生活，我若回去，他就少得若干學(xué)費(fèi)?！本湍昧藭吡?。第二天，打開書竟一個字也認(rèn)不得了。后來死于非命。嗚呼!天、地、君、親、師五者并重，不可侵犯，也不可隱瞞，慢待尚且不可，何況恚怒呢!

新安人汪會道，秉性穎悟，過目成誦。八歲就能寫文章，但對老師很傲慢。一天，正獨(dú)自坐在書齋中，忽然從眼中跳出一個鬼，指著汪會道說：“你本來可做狀元，因你藐視師長，上帝削去你的祿籍。我也從此離開你去了?！钡诙?，翻閱過去的書，竟茫然不識，一字也讀不出來。